第六章 性別角色之夢與解析(二)

一個未記住名字的女人

夢境：

明明是在翻看一本畫報，卻聽到了清晰的解說聲。我的感覺是，看電視上放的資料照片，同時聽播音員的話外音。

在這本畫報中，連續數頁，共幾十幅照片，介紹的是同一個女人。她的名字是3個字，但夢中的我沒有聽清這個名字，醒來后便更無從記起了。

話外音說，這個女人小學、中學、大學，學習成績一直都是最出色的。大學畢業后，她又出國留學，畢業后回來建設祖國。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這個女人一直研究**花的栽培技術(那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花名，我同樣未能記住)，但是，時至今日，這項研究也未能最終完成。那些照片，是按年代編排的，展現了這個女人不同年齡的面貌，有學習照、生活照，也有工作照。由此，我得以看到一個女人生命的演變。每張照片下面，都有簡短的說明文，竟然是：“**花含苞待放”、“**花小露芬芳”、“**花怒放”、“**花枯萎”這樣的字句，自然，所對應的正是那個女人從年少到年老的過程。

最后一張照片，年老的女人仍精神矍鑠，走在田埂上。她的四周追隨著十幾個同樣年齡的女人，她們大步向前，自信地微笑著。她們的兩側，是齊腰高的植物，那便是沒有開花的**花。

話外音說：為了**花栽培技術的進步，她們仍然在努力著。同時，我們的主人公為了在研究成功后能夠寫好論文，已經開始自學文學，提高寫作水平。

我很驚異地看著那最后一張照片，因為那個女人臉上那份平和、坦然的表情而大惑不解。她怎么還活得這么有精神呢？

背景與分析：

這是我自己的一個夢，記錄于1997年6月26日。

對青春漸逝的恐怖，這段時間內一直左右我的情緒。我隨時隨刻都能感受到生命正在流逝，我無從把握它，更無從控制它。我的所有理想與夢想，都需要時間去實現，而時間卻一天天少了。

這個夢，在此時出現，便絕對不是偶然的了。

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夢中的主人公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如果是男人，豈不更明確地成為我自身的投影，更能震撼我的心靈嗎？也許，正因為我的潛意識擔心對自我的心理刺激太大，才選擇了一個女人，首先便從性別上疏遠我，使我不至于太投入，緩解我可能出現的過份焦慮。

我沒有聽清那個女人名字，這絕不僅僅是因為夢的不清晰。無名人的命運，便也是所有人的命運──我相信夢境對我的這一提示。

這個女人的人生結局不正是我所擔心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嗎？一生勤奮地致力于某項事業，但一生都未能取得成功。這種失敗，便也是人生的失敗，是生命中最無法承受的一種傷痛。照片上的女人一點點衰老，將我的憂慮形象地展現出來。女人的事業是**花，這更增加了某種悲劇色彩，因為人們一向是將女人比作花的。**花正像它在女人照片的文字說明中所顯示的一樣，走向枯萎，正如女人的生命。

女人求學時期的一帆風順，使得女人最后的失敗更令人心痛。這又與現實中的我形成對照，因為，我沒有她那樣的順利。

那天臨睡前，我偶然讀到關于畫家陳逸飛的文章。陳逸飛學生時代很平常，那文章的作者說，早年的成績與成為大師沒有直接關系。而且，那文章還分析了大師之所以會成為大師所應具有的各種因素，主觀的，客觀的。

我是在思索中睡去的。那篇文章無疑又觸動了我的緊迫感，所以才會有關于追求與破滅的情節人夢，而那女人求學的順利也無疑與陳逸飛有關。

最值玩味的，是女人最后的照片，最后的話外音，以及我最后的情緒體驗。

女人幾十年的努力固然沒有成果，但是，女人仍在努力著，她相信自己最終會取得成功。那個為了成功時寫論文而開始自學寫作的情節，無法不令人感動，令人肅然起敬。那坦然、平和、自信的神態，更沖淡了前面的悲劇效果，而給人一種正劇的雄渾與壯闊。這些，都在傳達著一種精神：只要努力了，敗亦英雄！

同樣的精神還通過其它途徑傳達著，一本畫報(或電視)對一個未成功的女人這樣鄭重地介紹，本身便很說明問題。而我最后那份驚奇與敬慕交織的情感，也正是對這個女人不懈追求的一種贊賞。我又何嘗不經常地用“只問耕耘，不問收獲”來激勵與勸勉自己呢，但是，我仍未能真正墜人空靈的狀態。

夢中的我，在自我勸慰，也在尋找著人生意義的一種終極答案。

當我進入貝克爾的世界中時，我對這個夢的理解又在深入。下一章，我們將談到這位以“反抗死亡”著稱的學者──貝克爾。

女人的憂慮

夢境：

我好像還在連隊種地(指當年下鄉時)，挺亂的。天旱得不行了，我分的地都快干死了，地里唯一可澆灌的井也干枯了，井邊上的雜草都彎了，盼著天快下雨，盼著有人能幫我修修井。

來過幾個人，看了看都說這井廢了，不能用了。

L來了，看看說，瞧你這地干的，為何不讓你丈夫早點重打一口。

我說：來了好幾個人都說修不好了，他哪能行。

L罵了一句，這幫混蛋。L沒費多大勁就修好了，井水冒了出來。

我激動得扎進L的懷里哭了，隔著褲子L進入了我體內，一種巨大的暢快襲來，我緊緊抱住了他。完事后，我發現地里的莊稼綠油油的，地濕潤潤的像是剛下過雨。

再看那眼井，卻沒了。L也沒了。

背景與分析：

夢者女性，43歲，某農場技術人員。

夢者在性上比較活躍，有過許多情人，L是她性伴中比較令她滿意的一個。夢者在做夢時表現出焦慮情緒。夢一開始，夢者便有強烈的懷舊情緒，天旱井枯，當年夢者在連隊種地時，地里根本沒有井，因為北大荒土地面積很大，根本不可能旱時澆灌。井在夢里是虛構的。夢者一直是個性欲強烈的人，與L有過較長時間的交往。進入40歲以后，夢者的性欲趨于平穩，以前伴侶基本都斷了。近一年間，夢者例假十分不正常，間隔拉長，時間縮短，有時只來一點點，當天就沒了。兩三個月來一次，最近有近半年沒來了，這引起了夢者的焦慮，她害怕到了絕經的年齡。到醫院檢查，大夫也說是絕經的癥狀。平時她語氣中流露出一種老了的滄桑感，夢中井的干枯，盼人來修井的渴望正是她這種心境寫照，最近這些日子由于夢者丈夫的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已有近20天未滿足她了，加上前兩次性生活時，開始時有澀感，這些無形當中加重了她的焦慮，在這種焦慮下，夢中L便出現了。L是昔日美好的性生活的一種象征，體現著夢者愿望的達成。夢里的井顯然是陰道，因旱干枯則暗示將絕經。

行動建議：

其實，絕經并不意味著性功能減退，絕經后的婦女完全可以保持性的活躍。作丈夫的應該盡好責任，陪她度過更年期這一關。

強暴與被強暴

強暴，在各國均屬于性犯罪。女性主義學者更明確地指出：這是一種基于性別不平等的犯罪。對男性強奸犯的研究顯示，其行為與其說是以性為目的，不如說更多地是以占有、奴役、凌駕于女人之上為目的，是男性暴權心態的真實流露。因此更多地屬于社會性別角色的研究范疇。

雖然強奸案時有所聞，但它更多地發生在性幻想與性夢中。因為絕大多數人將這種潛意識壓抑了，所以它們在夢中得以表現。

強奸充分體現著性別霸權。即使是10多歲的未成年人，也會產生強奸幻想。事實上，強奸幻想是最常見的性幻想種類，有的男性甚至表示，幻想強奸女人最刺激。之所以強暴刺激，是因為男人的主宰欲得到滿足。男性的潛意識里都有這種主宰欲，文明壓制了我們的欲望，但這欲望在性幻想中得到表達。

女性亦有被強奸的夢境出現。我們不能簡單地理解為愿望的達成或恐懼，通過對一些時常出現被強奸夢境的女性進行訪談，我發現這些女性更多是處于性開明與性保守之間掙扎的人物，因此我更傾向于認為她們的被強奸之夢是性渴望與對自我的質疑相矛盾沖突的產物。

男人亦有被強奸之夢，女人亦有強奸男人之夢，我們都可以將其視為對社會性別角色的一種反叛。

男人被奸之夢：

我正在與F談話，忽然進來一個女子，夸我漂亮，走過來摸我的下體。我很慌張，F在一旁微笑著看熱鬧。我向后退，那女子便進逼我，更為張狂地摸我。我感到一絲愉悅。

又一個女人進來，一起過來摸我。兩個女人將我夾在中間，我無法逃避。這時又進來了幾個女人。我索性不再回避，任由她們動作。

我被推倒在地，女人們上來扒去了我的衣服，撲上來勾兌溫柔。我很興奮，但只是承受，而不主動做任何事情。

女人被奸之夢：

我請一位師傅到家里給我做頭發，頭發做得令我很滿意，他要走的時候，我忽地想起還有一個朋友沒剪呢。他已走到門口的腳步停下了，轉過身答應著并順手把門鎖上，并把保險也按下了，以我平時讀書看電視的經驗頓覺不妙，并且我腦子想起這鎖是新換的三重保險鎖，我根本玩不轉呢，我感到危機四伏，他站在門口，由于激動而使他口眼歪斜，面目猙獰地朝我奸笑著，我頓時心里一緊：這下完了！我怒目瞪他，使勁喊：救命啊！救命！可是怎么也叫不出聲，我又再叫，還是那樣，他更得意了，獰笑著朝我張牙舞爪地撲將過來，一下子就把我的雙手反扣背后壓在我身上，他用一只手擒著我的一雙手，然后用另一只撕扯我的衣服，我狠命地咬他，掙扎著，可這一切非但沒有起到預想的作用，反而更激發了他征服的獸性。他似乎更得心應手了：他貪婪地咬吸我的乳頭，舔我的耳后和身上裸露的肌膚……我不停地又哭又叫又咬他，一不小心掙到地上，摔得很痛，黑暗中淚眼愣愣地望著四周，家還是家，只是空無一人，我打開燈，望著鏡中滿身汗滿臉淚痕的自己。揉著摔痛的膝蓋，慶幸這只是一場夢。太可怕了，到現在回憶起來還驚魂未定。那副猙獰相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在此，我們一并對強奸幻想加以展示和討論。

女，25歲

被強暴的白日夢可能有過一兩次，其它的性夢幾乎天天都有。

女，22歲

少年時期幻想過被強暴，青年時期想過被愛人愛撫。我并不認為這些幻想很下流，我認為這很正常。

男

性幻想主要是性虐待、強奸、毒打女人。

女，25歲

無論是十二三歲的時候，還是20多歲的今天，我始終喜歡一個異性能夠采取一種暴力的手段，進入我的身體，也許我是屬于那種很難滿足的人，我為我是一個女性而高興，也許是性發育太早的緣故，性壓抑期也很長，所以性幻想中多有暴力傾向。但成年之后，性幻想多有些溫和的走勢。

一些男孩子回憶受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拒絕后，她會立即成為勾兌溫柔幻想中的角色──

我曾經到一處地下防空洞玩過，黑黑的，挺恐怖。被同班女生拒絕后，我便幻想將她弄到防空洞里，綁在墻上，任我隨意玩。當時不知具體怎樣勾兌溫柔，所以只幻想把她的衣服扒光，然后隨心所欲。

最早的一次強奸幻想是在十三四歲的時候，我幻想在漆黑的公園里用布口袋從后面罩住一個女青年的頭，將她拖到樹后面強奸。這幻想不止一次出現過，后來我的幻想中又加多了一個要好的男同學，我們一起做案會更安全。

一些男性有過被強奸的幻想，或在性活動中居于弱者地位的幻想。但細細觀察便會發現，這同樣是男性社會性別角色在起著根本上的作用──

一次看到篇法制文學，講3個女人攔劫了一個放假回家的男大學生，將他帶到房間里輪奸了。每個女人各做了3次，使得那個男人的“身心受到極大損傷”。看著的時候我的陰莖便勃起了，我幻想當時的場面，覺得特別刺激。我將自己幻想成那個被強奸的男人，一次次在這種幻想中手淫并射精。

同樣有一些女孩子幻想過強奸和被強奸，這是一種強行的反抗──

十歲左右讀書看報，經常看到有女人被男人強奸的報道。我便想，為什么一定是男人強奸女人？等我長大了，一定去強奸男人。

我們不難發現，所有的強奸幻想本質上都是兩性爭斗在虛幻世界的表現，而這種兩性爭斗的根本原因，還是男性霸權。當兩性平權的理想真正實現之日，強奸將成為一種不可思議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