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如何象征生老病死的?

生老病死乃人生的旅途，是從起點（出生）開始，經歷種種變故，抵達終點站（死亡）的過程。生和死是這一過程的兩個重要界標，從荷花到金字塔，人類文化賦予其許多深刻的象征；同樣的，人的無意識（夢）也非常關注生死問題。從根本上講，生和死體現存在的意義，反映了事物存亡、變遷的基本規律。由生而死，根據佛教的觀念，未能修行和了卻生死的人都在“業”的煩惱中。從廣義上講，這種“業” 的煩惱也就是各種病態存在，亦即在生死之間總有病的存在。下面我們分別通過傳統文化中對出生、疾病和死亡的夢象解析，來探索夢象對人生的象征意義。

一、媾孕和出生夢象

媾孕和出生是種因果關系，媾孕是性的過程，出生是性的結果。從廣義上講，媾孕是事物間的聯系和組合，是事物發展的原動力；出生標志著新的形態、面貌和處境，是事物形成和產生的根源。中國媾孕和出生夢象也有此類夢心理的一般意義，但更多的涉及倫理和社會關系。《夢林玄解》論及媾孕出生夢時，不僅涉及社會倫理中傳統文化的因素，而且在男女媾合夢中也涉及性心理學的內容。

婚媾與陰陽和合一般而言，媾合是生理上陰陽之氣的交流和溝通，凡合其天性者吉，這是中國古代陰陽學說的基本原則。但具體夢象，得細推分斷。“夢與他人交合主為人斡蠱，小有悔，無大咎，后終吉。……玩弄陰戶者主爭言之災；陰陽相對，抵推不合，必有大哄；抱懷不亂主歡樂喜慶；合入不終者，做事反復，謀利不成；連夢美女交媾，宜正心以辟邪，則諸淫鬼遠之而不能相侵。”

在儒家正統中比較忌諱性的問題，而古代術數則就事論事，不那么“封建”了，因此媾合夢的斷詞就有了這種既矛盾又欲化解的含糊的說法：有些小問題（性心理力比多之類的表現），但結果還是好的。具體說來，玩弄陰戶（此為性行為之一，古代房中術精于此道）在夢心理中表示挑逗、戲弄，故有爭言之災（因不正經而致異議）。而男女媾而不合，那是沒有結果，有違天地之性；這意味著夫妻雙方內在的不協調，預示著巨大的鴻溝。至于抱懷不亂，那是人和物相合相融的最高境界。合入不終，此喻行事有始無終，憑一時沖動，徑情而為，缺乏理性規劃，故難有成就。而連夢美女交媾，是謂心魔作怪（魔化變美女來引誘，如《西游記》中妖女、白骨精），故宜正心治之（憑修持之力不為誘惑）。

寢媾的倫理價值“夢寢媾。若夢中妻妾奴婢抱挾枕邊，是人之常情無足怪。……凡夢與娼妓處，夢與老嫗處，夢與童子處，皆非吉兆。而夢與尼姑同寢，或亡故妖魂者，大兇。”男人夢與家妻寢媾為常理所在（正常的性欲表達），但是夢與娼妓、老嫗，甚至兒童寢媾則有悖常理，是非正常的兩性關系（變態心理），不能作為正常的陰陽交合，故而為兇（著魔）。而夢與尼姑、妖魂同寢，是謂性的意向已超越人間肉體，既違人道，也違天道，是心魔妄為，故夢此為大兇（夢此通常預示著夢者野性大發，與狼共舞，或遭奇異災難）。

顯然，在古人的心目中，媾合夢較多地體現了夢者性生理和心理的渴求及其宗教倫理方面的評判（誨淫）。對此，現代夢學理論的理解則比較全面：一方面，精神分析承認媾合夢的性欲（力比多）因素，另一方面也表示精神上的溝通。后者更富象征性。一位女心理學家夢見和一位著名老人發生關系。這位老人代表傳統，此夢表示夢者的思想與傳統思想取得了交流[1] 。

心理學家杰里米•泰勒指出，性夢有時與宗教、哲學和精神方面的問題有關。在潛意識中，人會把人與神的交往比作情人間的交往[2]。其實，在宗教藝術中，也有以兩性媾合的形態表示智慧的生成。如印度教密宗的神圣儀式中，以人的肉體來體現宏觀宇宙真理，將陽性原則（男性）與永恒的女性品質結合在一起，即通過男女雙修，把勾兌溫柔快樂變成神圣快樂，使這種對立面的結合達到絕對統一，體驗徹悟之路上的最高精神實在[3]。上述夢中夢與尼姑同寢，若無世俗淫欲色彩，且此尼又為大德，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懷孕與擁有相對而言，懷孕夢比較簡單，通常懷孕表示擁有。英文conceive（懷孕）的詞根cept本指抓住、擁有，故懷孕表示擁有財物。“夢妻懷孕主有外私，夢婦懷孕主有財，夢見妊婦主事成。”夢妻懷孕本是常事（尤其婚后無子者），表示求嗣的愿望，但是有子女且不想再育者夢之則另有所指。一般情形下，夢此表示夢者性生活的憂慮（在懷孕期間不能同房），即與妻不能有正常的性生活，或者時下的婚姻已難以滿足夢者的性欲指向，換言之，有另尋他歡的意念。

而夢婦懷孕，此婦象征著大地、田野或夢者經營的產業（婦為成年女性，八卦中對應著坤土，亦即大地母親），婦之懷孕即表示大地豐產、經營獲利，故夢此主有財。這種夢象在原始社會中經常出現，此婦往往作為氏族或部落的豐產神供奉，即大母神意象[4]。而個人夢此無非是這種求財祈福的原始意象在夢中的呈現。

至于夢見妊婦，表面上（文字表達）與夢婦懷孕大同小異，實際上夢的象征指向不同。根據夢學理論，“如果夢見一個懷孕的女人，表示夢者能夠看清自己身上的能力或特征。”[5]這里妊婦表示夢者的心理屬性（夢通常以各種類型的人表示其心理的不同部分）。孕婦體大，腹部隆起，特征鮮明，夢此表示夢者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清醒的認識。通常這是一個心理自卑、性格內向的男人的夢，而通過夢象找回了被遺忘、受壓抑的自信。因此，此夢表示夢者發現了自己的潛力，有了自信，進而行事順昌，走向成功。

出生的艱難與成果生育或出生表示顯現、結果。“夢生育。夢見兒童主口舌；夢產育為不祥，夢生男為疾病，夢生女為失財；夢抱新生子孫為大發；夢小口病死為口舌消散；好學之士夢孕育而得遂志，得進取。”生育或出生象征在此具多義性：一方面子孫表示人生的成果和財富，故夢此為大發；另一方面又視新生兒的脆弱難養為災難的象征（古代缺醫少藥，更無今日免疫保健措施，從出生那一刻即危機四伏，有多重關口和“劫煞”，尤其是男孩多病），故言“夢產育為不祥”。

在封建意識中妻和財相聯系（古代術數中妻財并稱），娶妻即獲得財富；相應的，女兒外嫁，成了他人之財，故夢生女為失財。這與抱新生子孫夢不同，后者強調得到。

至于為什么“夢見兒童主口舌”？這可能涉及語詞語義問題。漢語中兒童即小孩，又稱小口；中國人稱社會生活中的人為“人口”，此乃取義于人的出生即添了一張吃飯的口（口糧）。因此，“口”也代表人，小人即小口。口是生存的象征，又是言詞的象征，在夢的諧音機制下，小口便成了口舌的象征。故而“夢小口病死為口舌消散”。當然，從兒童脆弱多病出發也可以理解兒童主口舌的夢象。小孩頑皮又多病，有惹麻煩的一面，而口舌是非也是一種麻煩，故兒童為口舌。